萨科齐的棘手难题：法国就业危机持续发酵

　　 “一年前，我把选票投给了萨科齐。现在我成了那个可怜的蠢货。”1月29日，一个法国男人站在自家的阳台上举着这条巨大的标语。楼下，是人潮汹涌的巴士底狱广场，人们正发泄着对法国政府经济刺激计划的不满。

　　 萨科齐的麻烦远没有结束。联合组织全法罢工和示威游行活动的法国八大工会将于2月2日举行会议讨论进一步行动计划。

　　 据彭博社报道，法国最大工会之一的Force Ouvrière秘书长Jean-Claude Mailly强调，“虽然我们不希望每星期都举行罢工游行，但是政府必须作出具体表态。”

　　 月29日法国各地爆发了大规模的罢工和示威游行。罢工活动造成大量火车停运，一些家住各大城市周边地区、乘火车进城的工作者只能以徒步、骑车甚至乘船的方法赶赴工作场所。因为罢工，戴高乐国际机场取消了超过10%的航班，而规模较小的奥利机场也取消了三分之一的航班。

　　 在巴黎，示威演变成了骚乱。示威者在商业街区乱掷玻璃樽、随处放火，与警方发生推撞冲突。而警方则施放催泪气体还击，驱散群众。

　　 参与罢工的既有公共服务部门雇员，又有私营领域雇员。罢工活动中，法国八个主要工会组织联合向政府施压，要求政府为雇员加薪、并且加大保护工作岗位和应对经济危机的力度。

　　 来自法国警方的数据表明，全法共有110万人参加了此次罢工游行。但工会却声称参加抗议活动的人数高达250万人。

　　 月2日，这一切或许很快会在法国重演。

　　 彷徨在罢工潮中的失业者

　　 “滚开，可怜的蠢货”是让法国总统尼古拉·萨科齐最难堪的一句“政治名言”。

　　 年2月23日，萨科齐在参加一个农业博览会时向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伸出手，可是后者选择了背过身去，并说，“别碰我！”

　　 “滚开！”萨科齐在人群中小声骂道。“别碰脏我！”男子答道。

　　 “滚开，可怜的蠢货。”两个回合之后，萨科齐终于骂出了这句“名言”。

　　 但现在那些“可怜的蠢货”决定走向街头表达对失业率上升的恐慌，对法国政府经济刺激计划的不满。

　　 岁的Remi就是这些“可怜蠢货”中的一员，他已经失业2个多月了。

　　 从图卢兹赶到巴黎就是为了找一份工作。1月29日当天，Remi专程赶到巴士底广场附近参加一个电视购物公司的面试。可是Remi很快就被裹挟进了示威游行的人潮中。“我发现我找不到路了，所以就游行了一回。”Remi告诉本报记者。

　　 曾经是图卢兹一家残疾儿童中心现场活动的主持人。但是在经济危机袭来之后，地方政府没有钱了，很多文化产业都被荒废。“我们缺少书本，缺少玩具，但政府却再也不关心了。”

　　 由于就业困难，Remi频繁地在不同行业之间游走，换了很多工作。但是对他来说，一份稳定的工作还是可望而不可及。

　　 “从去年年底开始，我连续两次被裁掉，都只干了一个月，”Remi强调说，“是由于营业额下降，支付不起这么多雇员工资而被裁掉的。连续两次！”

　　 从2008年底到现在，Remi就在一直不停地面试，“我觉得我面试得很好，可还是没有找到工作。”半个月以来，他一直寄宿在巴黎17区的朋友家，每天长时间地在家里呆着，心情一直很低落。

　　 “我是真的很气馁。”Remi说。

　　 工会/罢工者：就业安全至上

　　 这次罢工是萨科齐上任以来规模最大的全国性罢工。据法新社数据，法国500万名公共服务部门雇员中，23%的雇员参与了这次罢工抗议。

　　 另据各工会数据，全法近三分之一的铁路工人加入了游行队伍。值得一提的是，2008年下半年，法国国营铁路公司员工就已经通过不断地进行罢工来反对萨科齐政府私有化国营铁路的计划。

　　 不过，当时的民众却选择站在政府这一边。《费加罗报》在２００８年１１月底公布的民意调查显示，６８％的受访者认为罢工“不合理”，６９％的受访者希望政府“不要屈从工会的要求”。

　　 但是现在对失业的恐慌却使得民心彻底转向。法国财政部去年12月30日公布的11月份失业人数较前一个月增长了3.2%,失业人数过206万，达到近2年内新高。据欧盟统计局预计，法国2009年失业率将达9.8%。

　　 不仅如此，尽管发生经济危机，但萨科齐政府宣布仍将严格执行二分之一退休者的位置不补缺原则。这样，2009年还将取消3万个工作岗位。去年，近2.3万个岗位因此被取消。Remi的就业形势不容乐观。

　　 在这样的情势下，法国民意调查机构CSA的数据表明，民众对本次罢工的支持率高达69%。

　　 让Remi更担心的另一个问题是失业津贴是否会受到金融危机的影响。家庭津贴办事处（Caisse d'Allocations Familiales)是法国发放失业救济金、再就业培训补贴等多种社会援助津贴的机构。“虽然现在看起来，金融危机对津贴发放没有什么影响，但是人们普遍担心将来津贴可能会受到的影响。”Remi这样告诉记者他的顾虑。

　　 虽然萨科齐政府已经于去年12月4日推出规模高达260亿欧元的经济刺激方案，但是该方案计划把资金主要用在扩大公共投资，援助房地产和汽车行业上，并没有任何保护就业和刺激消费的直接措施，这引起了民众的不满。

　　 月28日法国国会最终通过了260亿经济刺激方案，第二天罢工游行爆发。

　　 组织本次罢工的工会之一Force Ouvrière在为本报记者提供的资料中强调，“工人不应该为金融危机买单，因此萨科齐政府必须修改其经济政策，采取措施以降低失业率。”

　　 北京外语大学法语系系主任傅荣向记者表示，“法国历来便有游行示威的传统。而现在法国经济遭到金融危机重创。与此同时，相比美国、英国、德国、中国等国家，法国的救市措施力度不够。这更加重了法国民众对政府的不满。”

　　 虽然萨科齐在游行当天立即通过电子邮件发布声明，表示他已经作好和工会“对话”的准备。但是第二天总统社会事务顾问Raymond Soubie在接受RTL电台采访时表示，政策方向不会有变动。萨科齐将维持他的经济社会政策。

　　 在Remi这样的左派年轻人看来，这样的经济政策只是用穷人的钱来拯救富人。游行的队伍中打出了“工人不该为银行家买单”、“老板们造成了危机，让他们自己负责！” “资本主义经济‘有病’……我们让它死掉吧”这样的标语。

　　 法国政府：政策回旋余地有限

　　 包括法国最大的反对党社会党在内，共有10个左翼政党支持并参与了这次法国罢工，宣泄他们对以萨科齐为首的中间偏右执政党人民运动联盟的不满。

　　 法国主要的左翼政党，革命共产主义同盟（LCR）领导人 Olivier Besancenot走得更远，在接受Financial Times杂志采访时，他誓言将进行新的“五月风暴”——1968年5月，罢工风潮在极短时间内席卷法国，最终迫使当时的国会改选、总理下台。

　　 这场危机在这位托洛茨基主义者看来是推翻萨科齐政府和资本主义法兰西新革命的第一步。Olivier Besancenot计划于下月成立一个新的反资本主义政党，以联合法国极左力量共同反对萨科齐政府。

　　 但是，傅荣对此表示，该举动的造势意味更强，“自密特朗之后，左翼政党就没有形成合力，也没有什么代表人物。而且法国政治的发展趋向中立，极左化的可能极小。”

　　 不过，如何避免国内就业形势进一步恶化，如何安抚国内民众，如何应对反对党的挑战已经成了摆在萨科齐政府面前的严峻问题。

　　 更糟糕的是，萨科齐政府还面临政策受限的两难局面。

　　 早在去年12月，希腊失业的年轻人走上街头发泄对政府和社会的不满时，美国企业研究所(AEI)常驻研究员David Frum就已经提醒本报记者，欧元区各国受到欧洲央行统一制定货币政策制约，失去了应对失业率高涨危机的货币手段。

　　 “在加入欧元区之前，各国可以通过本币贬值来降低工人的实际工资。这样各国政府便有能力提供更多工作机会。但是现在，各国已经无法通过本币贬值来降低工人的实际工资，以提供更多的工作机会。”David Frum指出。

　　 本来在货币政策之外，扩大政府财政支出也是维持就业水平的一个办法。但对萨科齐政府来说,动用此手段的回旋余地也已经不大了。

　　 作为欧元区成员国,法国的财政政策受到《稳定与增长公约》的限制。总额高达260亿欧元的经济刺激计划，占到法国GDP的1.3％，而当时法国政府的预算赤字已经达到GDP的2.7％。法国2009年财政预算赤字超过欧盟规定的GDP3％上限已成定局。

　　 中国前任驻法国大使、外交部外交政策咨询委员会委员吴建民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萨科齐政府应对罢工示威只能选择谨慎的态度，可能通过与工会对话，利用限制解雇等手段缓和本国矛盾。”

　　 法国经济部长拉加尔德1月31日在出席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时警告说，“我们正面临两大风险：社会动荡和贸易保护主义。”她表示，援助银行及经济刺激计划等救市措施可能引发恶性循环，加深危机。

　　 吴建民表示了类似的担忧，“危机还没有见底，严峻的经济形势将迫使企业裁员。考虑到法国工会之间的互相支持非常积极，可以预见今年法国还将爆发新的罢工浪潮。……在这样的局势下，法国贸易保护主义的抬头不可避免。”